达番秀枝师
皮塑厂隔壁就是庄良屏和黄秀枝的家。
庄良屏又名达番,惠安人,医院院长庄志烈学西医,以后兼学中医,医德医术皆好,患者随叫随去。达番师壮壮的,气宇轩然,说话干脆。我小时候有一次感冒,他摸了一下我额头,说:“感冒!吃一帖中药!”话音刚落,药方刷刷已写好——“药放在‘及烧’(即陶药罐)和水煎几分钟,滗出来喝下,盖上被睡一觉!”当晚喝下他开的一副1角2分的中药,烧热果然退了。
黄秀枝南安丰州人,读上海助产士学校,专攻接生和儿科。她皮肤白皙,气质高雅,很有修养,对病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她先细心询问病情,开出药方,还会再三嘱咐注意事项,让病人感到十分温暖。她接生技术高明且细心,什么样胎位的婴儿都会接生,产妇破血不止都有办法解决,总能保证母子平安。那时的五里街至城关,许多产妇都专找秀枝师接生。上世纪四五六十年代,单五里街一带,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婴儿是她接生的。
解放后,达番秀枝夫妇同在五里街保健院当医生。达番师是业务院长,工资90多元。秀枝师是妇科和儿科医生,工资只少达番师几元。夫妻俩是永春卫生系统高薪阶层,工作也是非常辛苦的,每天找他们看病的要挂号排长队。
好人有好报。上世纪四十年代,达番师无意买了张彩票,竟中了元白银!解放不久,他用这钱到泉州花巷买下一座古宅,退休后他们就是住在这里的。达番秀枝夫妇育有五男四女,除末子“憨狂”惠特得急性胰腺炎早逝外,其他都各有所成。大儿子庄维特,医院主任医师,是我省著名内分泌专家;二儿庄基特,厦大统计专业毕业,曾任湖北十堰市统计局局长兼市侨联主席;大女婿庄晏成,原是泉州市宣传部部长……
我父母和达番秀枝很早认识,我又和他四儿生特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是同岁同班好友,文革后经常在一起玩,算世交。但达番师不严自威,我很少去他家。记得生特28岁从下洋医院补员不久,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我们一帮老友七嘴八舌叫他要慎重挑选。此事不知怎么被达番师知道了,把我叫去问:你是梦如吗?你们这伙人跟生特说什么?以后他找不到对象,我要找你们算账……”吓得我屁滚尿流,回来后召集几个好友狠狠把生特揍了一顿……后来竟然是我母亲给生特做媒成功,秀枝师亲自到我家答谢:“彬婶啊,你做人真好呀!我跟我阿狗生特说了,以后认你做干妈……”
补齿育
达番师家斜对面有位远近闻名的牙科医生,五里街人都叫他“补齿育”,文革前是县政协委员,聘书就挂在店前中央,很是醒目。他大名叫陈孝善,别名陈桂育,永春石鼓凤美人,解放前从马来西亚回来,“振志”是他的店号。他是永春牙医领军人物,拔牙治牙镶牙都很有一套。不但永春本县的五里街、城关、吾峰、石鼓、达埔、蓬壶等地患者找他,邻县德化、南安、大田的患者也找上门。
那个时代,偏僻山区的女子以镶金牙为美,找他镶最放心。牙医收入可观,起先他在民生路租房子,后来在华严室对面买下一座楼房。他生有7男2女,加上夫妻俩以及媳妇,全家有16口人,所以五里街人常夸他:补齿育真正“拗”,一人养活16口……
孝善师人长得英俊魁梧,医术高又服务态度好。当时五里街华岩村有个叫林照猷的“右派分子”让孝善师治好牙,感激之余给孝善师画了一幅大像,并配予赞美的三首七律联诗赠送陈孝善。没想到文革时,红卫兵“破四旧”抄家发现了画像,说“右派分子”替工商业资本家歌功颂德,把林照猷抓来,让他脖子上挂着这幅画像游街……
孝善师有个儿子叫联昆,比我大2岁,早我一届,文革初期没书读没事干,常来我家聊天,很健谈幽默。上山下乡我们各奔东西,我回德化落户,他去下洋插队,据说年去香港了。另一个儿子叫联堂,和我同岁,是小学同班同学,经常在一起玩,因为出身华侨工商业家庭去读侨中初中,少在一起了。还有一个儿子叫联钰,比联昆联堂都大,兄弟俩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去了香港。改革开放后,兄弟三人都回大陆投资办厂办酒店,都成了企业家。
陈氏后代多人从事牙医工作:大儿子联勋的儿媳郑玉华在城关八角亭开了一家很大的牙医诊所,聘请了好几个牙科医生,生意很好;联遵及其儿子、媳妇都是牙医,在五里街开牙科诊所,生意也不错。
爱国华侨颜星椿夫妇
民生路中间有条小巷通往实小边门,小巷口北面的店住着一个叫颜星椿、号世萱的老人,慈眉善眼,待人亲切和蔼,大家都叫他椿叔,也有个别人背后叫他“鳖仔椿”(闽南话“鳖仔”是吝啬之意)。
当时五里街中街一个叫“土匪头”的,正名叫王金锦,是解放前经营万安药店和书店的仰贤王氏后代,后来家道没落,解放后成了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平时说话做事大大咧咧,敢作敢为。关于椿叔和“土匪头”之间的恩恩怨怨有不同版本:有种说法是,“土匪头”看椿叔比较富有,要多收他的卫生费,椿叔坚持按户支付,“土匪头”就故意把垃圾扫成堆堆在他椿叔门口。另一种说法是,“土匪头”经常向椿叔借钱,有借不还;一次再向椿叔借,椿叔从衣袋里拿了一叠大钞小钞出来,取小钞不取大钞借给他,“土匪头”心生不满。还有一种说法是,收卫生费,椿叔拿一张10元钱让“土匪头”找零钱,“土匪头”找不开暂没拿,第二天椿叔还是拿10元让找,“土匪头”以为椿叔故意刁难他。第四种说法是,椿叔口袋里放着两种香烟,总是拿普通香烟请“土匪头”,“土匪头”不高兴啦……
总之,“土匪头”和椿叔杠上了,唆使几个小孩晚上到椿叔家店门上画鳖,在椿叔家门口喊:“鳖仔椿,笑伦伦。穿皮鞋,吃猪脚……”有一次,“土匪头”看到一个捉鳖的拎着五六只小鳖在卖,就笑着对他说:“你把鳖拿到民生路xx号,‘椿叔’交代要买,快去!”卖鳖的信以为真,直奔椿叔家:“椿叔呀椿叔,你交代要买鳖,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把椿叔气坏了!
我上小学时,每天从椿叔家门口经过,经常看见他坐在藤椅上,在飞转的电风扇旁,一边喝茶喝咖啡一边和人家聊天。那时平民百姓没见过电风扇和咖啡,惹个别人妒忌。还有传言说:椿叔家很富有,在困难时期,花生油和面粉是用大卡车载回家的,连二楼的“楼算”(即椽子)都压弯了。为此,我上学时还真的伸着脑袋观察过椿叔家:楼下店面真的堆满一袋袋的面粉、大米和花生仁,一桶桶的花生油……店中间只剩下一条窄小的人行通道,几个小孩在地上捡掉落的花生仁吃……看楼上,“楼算”并没有弯下。
多年后才知道:椿叔父子实是爱国华侨,一点都不吝啬。椿叔早年去印尼经商定居,后来回永春把他大儿子拱枫和二儿子拱彬带回印尼,兄弟俩都在南洋做生意发了财。上世纪30年代末日本鬼子开始入侵南洋,椿叔回到永春,生意由两个儿子打理。兄弟俩除了寄一些给父亲椿叔家用,大部分都捐出投入到家乡公益事业中去。
颜星椿与捐建落成的许港永济拱桥
大儿子拱枫少年时路经许港溪,亲眼看见发大水把过往女人冲走,悲痛之下对着滔滔洪水许下诺言:长大后若事业有成,必在此处建桥,不让悲剧重演。以后就独资修建了许港永济拱桥。此外,兄弟俩还包揽社山鲁国小学和上场鲁国小学办学费用。在三年困难时期,看祖国大陆闹饥荒,椿叔椿婶赶快叫儿子出资从南洋运回不少粮油米面帮助许港乡亲度过难关,给民生路各家各户赠送过面粉和花生油,赢得很好的口碑。
椿叔好椿婶更好,老人家和蔼可亲,菩萨心肠,有一颗怜悯、宽容、乐善好施乐之心。仁里乡亲或厝边头尾,熟悉的或陌生的,谁有什么难处找她——特别是穷苦人或无钱读书的孩子找她,椿婶就找椿叔要钱,借出去能还就还,不能还也不想向你要。
那时他们曾买了一个丫环,椿叔椿婶把她当女儿看待。没想十五六岁被人勾引跟人家跑了,椿叔椿婶不责备,反而担心她在外生活无着落会受苦,四处派人找到,问清底细,给她备办了布匹衣服、金银首饰、米面钱等丰厚的嫁妆,以女儿身份让她体面出嫁。让这丫环疚愧不已,以后还经常回来看望椿叔椿婶,成为五里街一段佳话。
椿叔年去世,椿婶年去世,俩人都活到76岁。椿叔过世时丧事办得非常隆重闹热,至今五里街还流传这样一句“椿叔过身办丧事,许港三天断火烟”俚语。其实何止许港!他家人在民生路家店后临时搭盖占地一亩多的伙房,雇人从早到晚煮个不停,专门供给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三顿用餐,连那些当天来五里街赶集的各地群众、左邻右舍的大人孩童统统都去吃个饱,来者不拒。还发现有人贪心将米倒进泔水里挑回去,到家倒掉泔水,取出米……
最后一餐请了多桌,五里街、州里市场上的猪肉扫光了,就派人到南安诗山买。整条民生路两边除了公家店房外,所有的“路脚骑”和店房内都摆上餐桌,可谓门庭若市,美味佳肴令人馋!这对刚刚结束“瓜菜代”困难时期的人们来说,可谓千载难逢,一饱口福!
颜星椿的店家
现在每提起椿叔椿婶,许港乡亲和老民生路人都说:大好人,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做事严谨,该花的大方花,不该花的不随便花。自己生活很节俭,对他人却慷慨大方……
建设局长黄文标
解放前,民生路最显赫的人物应该是街中的黄文标。他是达埔洑溪人,早年当过辛亥革命老人儒林宋渊源的文书。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初,他先后当过永春建设局局长、泉永德汽车运输公司经理,兼开商行店铺。
黄文标当建设局局长时,颇有政声。他鼓励农民开山种果种茶,曾在家乡洑溪村,发给每户几棵芦柑树,是第一个把漳州芦柑引进到永春种植的有功人士。他主持修桥筑路,开建达埔到新溪洑溪的公路,建设云龙桥、高龙桥,修建东关桥等,这些桥的桥名都是他题写的。他和弟弟文瑞在民生路建置三间店,解放后因被评为“地主工商业”成分,其中两间被收为公有,一间作为五里街税务所,一间作为食品公司,房子都很大很深。“四人帮”粉碎后落实政策,这两间房子又归还给黄家。
黄文标有个儿子叫黄铁城,毕业于厦门大学金融系。抗战胜利后,曾被国民政府派往台湾参与接收被日本占领的台中市事宜,曾任台中税务局局长。解放后曾在永春侨中任英语教师,后被划为不纯分子清洗在家,在刘厝巷口替人家写信谋生。“四人帮”粉碎后,纠正错案复职当教师直到退休,前年以近九十高龄病逝。
黄文标的两个女儿都是小学老师。大女儿秀莲,前几年去世,长期在永春实小教书,教学上兢兢业业,是我姐的老师。二女儿秀菊,今年88岁,长期在华岩小学当老师,书也是教得很好;大女婿郑子山,是德高望重的永春一中老校长,今年90岁,老夫妻现居厦门安度晚年。
黄文标的后代从教的、经商的、从政的,各有所成。外甥郑小波,曾任南京农业大学副校长;外甥郑建树,曾任泉州市教育局局长。黄文标大孙子叫黄国钧,与我大哥是同学,与我是朋友。他原在德化美湖、仙荣山区小学任教。那时我在德化城关小学任教,每到周末他经常来找我拉家常。年,他调回永春介福教书,不久后调到永春师范教《小学语文教学法》课程……今年春节我还去拜访他。没想到前几天突然心肌梗塞去世了,享年75岁。
著名商人李尧南
民生路中刘厝巷向社山方向下去第一间,是著名商人李尧南的店。
李尧南是达埔汉口村人,出身贫寒家庭,13岁来五里街一家中药铺当伙计,自学学会中药药理、会计和书法。五里街不少店名就是他写的。以后他到南洋、越南经商,积累了一些资财回国。年,与林庶应、潘泽徽合营三友公司,兼营和盛信局。-年,李尧南当选为永春县商会首任会长、县参议员。他经常为修路、筑桥、兴教办学、猎虎、造林种茶等公益事业捐资出力。
抗战时期,日本飞机多次轰炸永春,一次民生路一家以炸油条为生的孤儿寡母正抬着一锅沸腾的油慌张躲避日机空袭,走在前面的儿子踩空跌入水沟,沸油从头淋下,烫伤整个头部和上身大部分,李尧南立即出面叫著名拳师林宝山给予治疗,费用由他和林宝山共同负担。永春流传“周公甫资助郑子山,李尧南资助李世山”俚语,说的就是李尧南不但资助李世山读大学,还介绍他到崇贤中学任教。后来他出巨资创办达理中学(永春五中前身),任校董会董事长,又推荐李世山回乡当达理中学校长。
解放前夕,永春流传“鼠疫症”,李尧南组织商人募捐买药给病人打针吃药,并带头卖掉做生意的布匹捐款,制止瘟疫的传播;永春监狱里流行“霍乱”,尧南出钱买药,医院院长庄志烈为犯人打针吃药……所有这些义举受到厦门报纸报道赞扬,名声大振,而自己却破产了。
年,随着家庭人口增加,李尧南筹资去泉州经营远通商行,生意很好,近到大田、永安、尤溪,远至上海。年,远通商行收盘后,他又回永春筹办裕昇织布厂。
李尧南一生做过很多好事,他在五里街经商赚到的钱在达埔狮峰山购地植树种茶,创办官林垦殖公司,他哥哥李尧墩任副经理,是永春佛手茶远销海外先行者。他还捐巨资建云龙桥、西安桥,创办狮峰小学,对永春一中、崇贤中学慷慨捐款……
解放后,李尧南将狮峰山所种林木茶场、裕昇织布厂(永春织布厂前身)无偿地献给国家,没有拿赎买金,自己任永春织布厂副厂长。
李尧南是永春县政协第二、三、四、五届委员。年退休,年病逝。
解放后,李尧南在民生路的住店被收归公有,年落实政策返还其后代子女。年,五里街粮站拆除我家旧宅建门市部,政府安排我们在李尧南的住店借住了两年多。此店虽不是很大,但建筑牢固精细,砖拱券大铁门,水泥地板,落户有个水井,二楼后面还有个水泥浇筑的天台。刚好我放暑假回来度假,晚上我和父亲常在天台上乘凉聊天——五里街粮仓方向的凉风徐徐吹来,刘厝巷成了一条天然风道,非常凉爽,听着父亲讲述昔日五里街的很多趣事,很是惬意。
李尧南“好人有好报”,生有9个子女,可谓家族兴旺发达。其子女都秉承父母良好遗传基因,多人上大学。其孙甥辈个个都是大学生,是各行各业俊杰。如大孙女李岱一任省农业厅副巡视员,孙婿陈则生任省林业厅厅长,外甥杨江帆是现任省科协党委书记、副主席……
“新瑞丰”药店老板父子俩
民生路工商联隔壁有个叫‘宁祜安’的,正名叫颜宁祜,解放前开了一家五里街最大的“新瑞丰”药店,在德化赤水也有分店,解放后改为“瑞英”药店。他没有亲生儿子,过继了个儿子叫纯伟,孙子叫禧祥。纯伟的爱人潘淑英的父亲潘元徽也在五里街开了一家“怡春”药店,门当户对,颜潘联婚,可谓珠联璧合。
颜宁祜自学精通药理,解放后被聘为晋江地区中医药研究员,是县医药公司老业务员。公司经常叫他外出采购药材,什么犀牛角、羚羊角、高丽参、人参、西洋参等贵重药材,只要经他一望闻,真假好坏年份产地等,他就能一一道来。
他还能把脉诊切开药方,亲朋好友厝边头尾经常找他看病,他从不推辞且不收半文钱。他患膀胱症做过手术,上世纪六十年代退休在家。老人心地善良,开朗乐观,闲着常常找人“调主”打扑克。老人虽当过药行老板,他经常念叨一句口头禅:“但愿人无病,不愁药生尘”,常劝人家:“无病甭吃药,吃药不得已。三分靠药引,七分是食补。”
年,颜宁祜儿子颜纯伟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做好父亲和其他药行老板的思想工作,带头参加公私合营,将五里街五家药店合并成“五联药行”,由颜纯伟任私方经理。文革中,颜纯伟倍受“资产阶级孝子贤孙”罪名侮辱批斗,最终苦尽甜来,当了县政协副主席。他继承父亲衣钵,也能把脉诊切。年搬到州里“中南海”居住,一些知情人一有头烧耳热,就说:“去叫伟仙开帖药吃……”纯伟年退休后拜泉州开元住持妙莲法师为师,皈依佛门,取法名觉伟,今年90岁还健在。
颜宗厚和他的一家
民生路右侧路尾靠五里圳一间是“波婶”的家,她是永春最后一个举人郑翘松的女儿,人长得高挑白净,有魄力,当过西安二选区干部,她的一个儿子名字叫谁忘了,与我是小学同学。
颜彬声的家在永春实小斜对面,原在上海厦门办葡萄糖厂,收入甚丰,年政府提出公私合营,他关闭工厂收拾家当去香港发展,是永春著名的“港澳侨胞”,好善乐施,对永春教育、宗教事业发展,做出不少贡献。
颜彬声家上来是同宗颜宗厚的家,他年少聪颖,自学成才,虽只念到初中,各种文牒书联,不所不晓;各种人情世事,无所不通。可谓才思敏捷,学富五车,是民生路的少年才俊诸葛亮,是五里街的一本活字典。曾当过五里街大商人刘其炎的秘书,23岁当过县参议员。
解放后为躲避政治斗争,没有去工作。但天无绝人之路,他专精侨眷书札,也不知用什么魔力——有侨亲不汇款的,经他写信,海外侨亲就汇款了;有侨亲不思回乡的,经他去信,侨亲就匆匆踏上归国之路了。上场大溪桥筹建时,一些人写信到海外募捐都杳无音信;请宗厚叔一写,海外捐款源源不断不说,还特地指定:请宗厚叔参加大溪桥筹建会,以后认宗厚叔的字信汇款……
宗厚叔记忆超人,肚子里逸闻故事多,谋略点子多,年轻人爱请教他听他指点迷津,老人爱找他“讲古化仙过天”。特别是椿叔,一天不见宗厚到他家,就差人喊或自己上门找。
他平时靠给侨眷写信、大儿子以及海外宗亲寄一点生活费度日,生活清苦,文革也受过罪。改革开放以后,他经常来我家与家父海聊,我听了他几次讲古,深感他确实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宗厚叔年去世,享年83岁,也算高寿。
宗厚叔的大儿子颜国栋大学毕业在南安林业局工作,担当起长子职责——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每月四五十元工资,固定每月寄回20元给父母亲,确实是克己为人的大孝子,“子孝兄友”学习的楷模,今年也82岁了。大女儿颜想容,琵琶三弦弹得很好,现在在州里热闹场合,还可以经常看到她的身影。二儿子颜国宁人家叫他“美国仔”,原在下洋水泥厂退休,现在德化跟他妹妹可容一起办瓷厂,70多岁了,外表很年轻,只有50多岁的样子。三儿子颜国经与我是朋友,早年去一都仙阳插队,后在永春实小当教师,前几年病逝了。
最小的女儿颜可容,人长得小巧玲珑,非常精灵,是我姐闺蜜。文革期间为躲避父亲政治包袱所受的歧视到我故乡德化三班中学代课,以后就嫁给在德化红旗瓷厂工作的泗滨人颜清冷。改革开放以后,颜清冷自己办得盛瓷厂,事业蒸蒸日上,现是德化十大企业之一,每年纳税达万元以上……可容也是好善乐施,对永春魁星岩、永春九中、永春实小等都捐过资。特别是前年建石鼓中心幼儿园,她特地捐20万元建一间“颜宗厚室”,以纪念慈父,可谓是大孝女矣!
还有……
华严室下来约十间是良谋德和良谋术两间店面。良氏兄弟亲密无间,在泉州、厦门合开大商行,是五里街大富商。子女联姻也讲究门当户对,故黄文标的大女儿黄秀莲嫁给良谋德的儿子林文英做妻子,良谋术的女儿林纽约嫁给州里大文人郑开泰,郑开泰解放前任福建省教育厅督学、海疆大学教授兼教务主任。
在民生路中部颜星椿家隔壁,是郑礼智医生的家。解放前,医院院长,父亲医院进行过短期战地包扎训练,结业证书就是他颁发的。解放后,他在五里街保健院当医生,医术很好,德化和南安的患者来找他治病的也很多。他在解放前娶了“大某小姨”,“大某”生的孩子后来都成为大学生,“小姨”叫廖淑仁,长得很美,在五里街保健院当药剂师。
在牙医陈孝善店下来一间是颜伍寿的家。旧时永春人说“州里郭智侯,五里街颜伍寿”“民生路伍寿师,中街保寿师”。伍寿师是永春著名中医,人不高,瘦瘦的,穿青长褂裳,冬天天冷常流鼻涕,临欲滴时猛一吸,有点不修边幅状。伍寿师整天患者满门,生意不错。他给患者号脉时总是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样,接着询问病状,最后执毛笔开药方,字迹却工整不含糊。他不卖药,每开一个药方收2毛钱——当然,这2毛钱相当于现在20多元,算专家门诊费。他有个儿子叫颜加禄,是永春一中老师,父传子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常给人家开中药药方。
民生路45、47号两间店楼是开杉木行的陈光武家,他的木材生意做得很大。在原实小篮球场围墙外,他还有一座专门储存杉木、棺木的大厝。解放前他在民生路有三间店楼,解放后卖掉一间。
与陈光武隔壁是老镇长郑友敬的家。郑友敬是解放初五里街人人皆知的人物,他在马来西亚参加共产党,后被当地政府遣送回中国,于是在民生路买下一间楼房。他为人豪爽,乐于助人,哪里有什么事,就赶到哪里发表看法,提出处理意见,号召群众帮忙等,久而久之获得大家好感。刚解放时,他被西安群众推选为“镇长”,当时没有领工资,都是义务的。好像到上世纪50年代末,他在公社信用社找到一个职位,才拿到一份微薄工资。
民生路学历最高的是陈锦择,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生,是永春一中物理教研组长,永春名教师。他妻子李清绸也是大学生,永春一中数学名教师。夫妻俩琴瑟和鸣,辛勤耕耘在教坛上,很受大家尊重。他们有个女儿叫陈晶莹,小学跟我读同班,很文静,书读得很好,三年级时转到新加坡去了。他的孙女陈佳楠是医大高材生,毕业后曾在广州工作,近年调到厦门当儿科医生,是我女儿要好同学。
民生路左侧五里圳下、离西安桥头不远的一片田畴树林中,还隐藏着三间归国华侨建造的精美连体三层店楼,我们叫它“华侨楼”。店面宽且深长,店前朝公路,店后是果树和蔬菜园子。园子面积不小,种满石榴、桂花树、茶花、枇杷树和菜蔬,终年绿意盎然,充满生机,犹如鲁迅故居的百草园。盛夏的五里街是“城市尚余三伏热”,这里则“秋光已到野人家”,静谧凉爽而惬意。第一间是我双胞胎同学育才育德家的。第二间是王可才的,他是大华侨,与椿叔关系很好,据说椿婶去世时一度资金无法周转,可才叔立即伸出援手垫上缺欠的款项。第三间是教我算术的林拔茅老师的,他的弟弟银精是厦门大学化学系教授。
民生路是卧虎藏龙之所,财不露眼。文革中,有在银行工作的人透露:民生路有户人家在银行存款达70多万元——相当于现在1亿多元,足可建一所中学或一家工厂!
“养在深闺人未识”,民生路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名人传奇,还有许多尘封的历史期待我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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